沧冷。

05. Hepaticanolilis. 雪割草。忍耐

张佳乐刚刚进屋就听到了张佳悦哼歌的调子，他知道这场比赛霸图赢了。

“这么开心？”他换好鞋走到张佳悦面前，指着自己新做的发型等待着老姐的评价。

“那是当然，你不知道这场团队赛打的多玄乎，肖时钦大大的指挥真是太棒了！不过还是我们张副队更出色。”

张佳悦一脸崇拜，欣喜地模仿着每场比赛之后职业选手应付记者的说辞，末了才又补充道：“发型还不错，虽然我觉得你真的蛮适合顶着一头玫瑰色红毛的。”

“呵呵呵。”张佳乐听出张佳悦意有所指，翻了个白眼干笑几声，拧身钻进自己房里换衣服。

“哎！乐乐，百花缭乱给那个新人，真的成吗？”张佳悦从沙发上爬起来，赶在张佳乐关门之前蹭进了屋子，抱着胳膊斜倚在墙边上，完全没有想过张佳乐会不知道这件事的可能性。

张佳乐不知道百花缭乱继任的事？

说出去谁信啊！

“什么成不成的！去去去！我换衣服呢！”

正在解衬衣扣的男人说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走过来把张佳悦推出去，然后果断地反锁上门。

“嘁！不说就不说吧，反正今天百花对蓝雨那一场输得挺惨的！”张佳悦提高声调，对着门内一阵乱吼，而后趴在门边儿听着屋里的动静。

张佳乐没理她，他知道张佳悦是故意的。

但是。

今天百花输了啊……

张佳乐觉着有点惆怅，拧着眉心琢磨自己最后的那个“加油”打的是不是时候。

邹远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太敏感了，要他忽然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实在不利于他的成长。

张佳乐长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反正这些事情现在跟他都没关系不是吗？他套着宽松的T恤踢着拖鞋出来，张佳悦仍旧亢奋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嘴里含糊不清的哼着曲子。

还真别说，亲姐弟俩就是亲姐弟俩，张佳乐不由得想起了过去，自己一度因为开心过头而被孙哲平调笑的时候。

心绪陡然蒙上一层烟尘，张佳乐感觉这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刺鼻的烟火气了。

 “还不睡？明天不上班啦？”

他走到餐桌旁提着电壶倒水喝，把头转向客厅，透过并没放多少东西的隔断架子望着张佳悦，低头放电壶时看到了她的马克杯。

“这Q版画谁画的啊！每次看到那几个玩战术的笑嘻嘻的样子都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天知道那几大心脏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张佳乐托起手里那个印着石不转Q图的陶瓷杯打量了一圈后放下，顺手拎起电壶给张佳悦倒了杯热水，然后端着往客厅走，嘴里骂骂咧咧地吐槽着。

“老娘我画的，你有什么意见？！”张佳悦坐直了身子，她把下巴扬的老高，正眯起眼睛盯着张佳乐。

后者见状忙摇头，把水杯递到了她手上，笑呵呵地改口：“没意见没意见！”

张佳悦白了老弟一眼，重新窝回沙发里，端着杯子小小的喝了一口水。

没发飙没揍人？

这绝对是看在了这杯水的面子上。

张佳乐腹诽着，顺势又想起之前张佳悦提到张新杰时那一脸陶醉的模样，顿时来了兴致。他忽地把脸凑到张佳悦旁边，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挺喜欢张新杰的嘛！”

“是啊，我特别喜欢我们副队！”张佳悦挑眉，近在咫尺的眼睛里的全是示威似的得意。

张佳乐撇撇嘴，皱起鼻子做了个十分夸张的表情咋着舌。可还没等他说出什么实质性的话，张佳悦的声音便又一次飘进耳朵。

“不过跟你喜欢孙哲平可不一样。”

平淡的，仿佛轻风拂过发梢，好像K市初春时节花树上冒出的新芽，湖面上波澜不惊的粼光。

“我咳咳！咳……你！你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知道吗！差点没呛死我！”张佳乐翻了翻白眼，拍着前颈顺气，涨红的脸色也不知到底是因为呛得还是其他什么。

“哎哟！说的好像我看不出来似的！”张佳悦模仿着张佳乐刚刚那个鬼脸，眼睛里直白地写着“别装了我都知道了”这样的话。

张佳乐不做声，稍稍垂着脑袋，眼睛轻描淡写的瞄向茶几的一角——那里放着个透明的烟灰缸，里面躺着孤零零的烟头，显然还没有完全熄灭。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刚刚的那种被烟气笼罩的不适感。

“好啦，不提了。来来来我给你看个surprise！”张佳悦拽着人起身，张佳乐这才跟在她身后。

视线抬起的那一瞬间，张佳悦恍惚又看到了这两年里常常能在电视上看到的，张佳乐眉眼里那些彷如迷尘的痛楚。

轻烟一般缭绕不断，却遮蔽了原本绚烂的星光。

张佳悦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吐槽着拉开了卧室墙角的储物柜。

“你的周边我收集了不少，只比我们霸图的少了那么一丢丢而已。百花的企宣做的真心不错，至少你现在的名字写的可真比上学时候好看多了！”

张佳乐望着柜子里的这些东西——霸图以及百花的手办和扭蛋被乖乖的收纳在包装盒中，边上的海报筒摆放的整整齐齐，还有每年都会发行新版的战队签名本，琳琅满目……

张佳乐觉得自己满脑子都是空白的，只记得下意识地跟张佳悦犟嘴。

“好看你妹……”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带着些颤抖的尾音。

“我没妹，只有弟！就是你！”张佳悦不以为意地摊了摊手，张佳乐回神，顿时觉得心里有一万头那什么呼啸而过。

“我靠！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感动超过三秒！”

瞬间炸毛。

他抓狂似的揉了揉头发，看起来恨不得把脑袋撞上墙。

“哈哈哈乐乐！这是我对你的爱啊！”张佳悦大笑着抬手拨了拨张佳乐那头被他自己揉得乱糟糟的头发。

“得，你看也看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要是不困就陪我把它们放回客厅隔断的架子上？”

“那个架子上本来放的是这些？”张佳乐侧过头透过卧室门望了望客厅和餐厅之间的那个架子。

那是一般家庭常用来做空间隔断的装潢，简单又实用。但其实他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很想吐槽了，因为这间公寓里的这个具有出色储物功能的隔断实在是太空了，几乎什么也没放。

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张佳乐微微地抽了抽嘴角，陪着张佳悦一起把储物柜里的东西往客厅搬，姐弟俩索性干脆给隔断做起了大扫除。

“你什么时候去的霸图啊。”张佳乐拿着抹布正在擦手上的大漠孤烟手办，若有所思地问道，而后把模型摆在架子上，让它和石不转站在一块儿。

“那时候你走了快整整一年，大四快要毕业，但我心里什么打算都没有。之后周末跟室友在酒吧看到了霸图俱乐部公会招兼职的广告就，一起的一个妹子是个荣耀粉儿，反正我脑子一热就被她撺掇着一起去了。”这些话张佳悦早早就准备好了，毕竟是迟早要告诉张佳乐的事。

但相比她的淡定，听到答案的人显然表现的有些吃惊。

“公会？”

“是啊，你跟我一个爹一个妈，你打游戏能当职业选手，我打游戏在公会带个副本团怎么了！”张佳悦翻了个白眼，对张佳乐语气里的怀疑表示无语。

“没没没，我不知那个意思，我是在想你那个时候应该没有账号吧？”张佳乐说着从裤兜里摸出浅花迷人的账号卡，在张佳悦面前晃了晃。

“恩，没有。那天我们去俱乐部签合同，蒋游问我玩什么职业，我想都没想就说了弹药。”

“……然后呢？”张佳乐感觉张佳悦的回答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张佳悦挑了挑眉，接着说：“然后蒋游跟我说要把账号卡一并签给俱乐部，我就说我没有账号，他的反应跟你刚刚一样吃惊。”

“废话！你游戏都没玩过就敢去做公会工作。”张佳乐也是觉得好笑，张佳悦这行为太不符合常理了。

“我说我之前只玩过一个二十级的号，但觉得好像也不是很难。蒋游那时候大概以为我一点都不了解荣耀吧，只跟我说还是自己练一个号好，然后很慷慨地送了一张账号卡给我，说新号正好去别的公会当卧底，玩得好的话打进内部都有可能。”

“所以你去了新区？”

“是啊，不过后来毕业我往俱乐部企宣部投了简历，你也知道我专业就是学的广告策划，试用期结束俱乐部决定录用我，我就跟公会这边解约了。蒋游知道我没游戏账号，说反正我还是俱乐部的人，所以账号卡让我继续玩着，号也进了霸气雄图总会。”

“恩。”

“之后我学会带团，也跟着公会抢过野图boss，也越来越喜欢荣耀，但是却越来越没有时间泡在游戏，我在霸图企宣部工作了四年多，那四年里也有不少人问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就笑说可崇拜你了所以才玩弹药，那时候真是……好了，我的事情说完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张佳悦回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表情五颜六色地花哨，末了问张佳乐。

“没了。”张佳乐放下手里的百花缭乱手办说着。

“那好，我有话想问你。”张佳悦似乎等张佳乐这句话等了很久。

“你说。”

张佳乐垂下眼帘，细密的睫毛盖住了好看的眼睛，在暖黄的灯光下温和又乖巧。

但张佳悦看到他的这幅模样却觉得如鲠在喉，要知道张佳乐这个人的眼神，从不该是宁静的夜晚。

他该是蠢蠢欲动的星光，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都会闪耀着明朗和倔强，永不熄灭。

张佳悦终是叹了口气，安慰似的抬起胳膊揉了揉张佳乐的脑袋，就好像孙哲平曾经常常做的那样。

张佳乐抬起视线，在个子已经不再似多年前那样比自己还要高的姐姐的脸上看到了温柔的笑容，他听见她说：“乐乐，如果打荣耀不开心就别打，如果不打荣耀不开心就复出，无论如何，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怎么想你，你都是最好的。”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张佳悦看到张佳乐的眼睛蓦然在黑夜中流光。她有些讶异，却即刻从张佳乐的话里找到了答案。

“老姐，这两年我真的累了，所以我就回来了。孙哲平走的时候，他也跟我说，要是哪天真不想打了就退役，别死撑着，但那个时候我信誓旦旦地说要替我们俩拿一个冠军，我说要他等着看我拿冠军的样子……”

张佳乐咽了口唾沫，他的嘴唇微微地抖着，然后仰起头伸手按住了自己的眼睛，仿佛许多年的压抑终于溃堤。

“姐，我真的想他。”

张佳乐极轻地吐出这句话，就好像唇间漏出的几个完全没有用力的音符，但张佳悦却清楚地听到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张佳悦坦白，而那带着颤抖的声音几乎要让张佳悦忍不住哭出来。

TBC.

我写的不好，写到最后有点失控。

有些心情大概也觉得很难表述，虽然这些以后都会当做幼稚的笑谈，就好像乐乐也会和大孙重逢，一起走剩下的那些个明天。

但此时此刻，这些都是最真实的情绪，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