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冷。

34. Hyacinth.风信子。难忘的与怀念的

其实未来是个特别虚无缥缈的话题。张佳乐走着道忽然哼哼着傻里傻气地笑了一声。而那些单薄的白雾在斑斓的夜景下很快便与空气消融。

李延年大概还没把自己从张佳乐不久前的答语里拔出来，他两手都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嘴上叼着根没点着的烟，微低着头走路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深沉。

大多数网民都有一个共性，他们在虚拟世界所表现出来的人格与现实生活中总是有着微妙的差异，有的人更活跃，有的则更沉默，而李延年显然是前者。

虽然症状并不明显。张佳乐打量着他。

但是也有少部分人群并不会被虚拟和现实世界所限制，比如职业选手。网络对他们来说既是工作的平台，也是梦想的风帆，通俗来讲就是生活的必需品。

“又或者孙哲平那种吧……”张佳乐小声念叨，把冻的有些僵地胳膊高高举起抻了个懒腰。

孙哲平这货骨子里本来是没有迁就和退让的意识的。他这辈子干的最憋屈的事大概就是手伤之后退役吧？但张佳乐相信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孙哲平干的也很痛快，是一种把未来彻底打碎重塑的毁灭感。

所以这人还打不打荣耀张佳乐是真不知道，两年前孙哲平走之前他也没问。大概也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一个人提前离开。

于是在没有了荣耀和百花的时候，张佳乐才忽然察觉到，他们之间只是一片贫瘠的荒野。

“老李啊，你定的房间能打游戏吗？”张佳乐忽然很想去竞技场里虐虐菜，或者在副本里欺负欺负没智商的BOSS。

“有一台！你玩吧！我要近距离观摩大神操作！”李延年忽然眼前一亮似的，伸手抠了抠腮帮子，唯唯诺诺地傻笑道：“我能申请录像不？”

话才刚刚脱口，紧跟着就被张佳乐胳膊勒住脖子结结实实地摁了下去。等李延年再直起腰的时候，恰好对上一张明朗的笑脸。

不得不承认张佳乐认真笑的时候特别有感染力，李延年看到他的牙齿，没有虎牙，而是特别平整的一列，从扬起的嘴角里露出来，和平时给人的那种忧郁气质截然不同。而那双眼睛似乎特别亮，像一场爆发的星辰，又好像一直烧着的大片火光。

“心情不错啊？！”李延年用拳头搡了一下张佳乐的肩膀，“是在想女朋友？”

“屁！”张佳乐丧着脸，差点没忍住就要给李延年比指头。“打游戏的死宅上哪儿找女朋友？”

“哈哈！”李延年果然摆出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恨不得躺地上滚两圈，而张佳乐大概会毫不客气地冲上去补两脚。

“哎！”正打闹着，李延年忽然悄悄秘密地压低了声音笑着，那个表情简直让张佳乐想起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姓魏的老猥琐。

“咋？”张佳乐由着李延年凑上来勾着自己的肩膀。“我八卦一下啊，真的就一下下！”李延年一本正经地表示他的态度很认真。

虽然张佳乐对此显然是不信的。

“联盟里女选手虽然不多吧，可少说也有那么几个，难道一个两个真的都没找对象吗？”李延年两眼放光，张佳乐完全不怀疑他此刻要是扔出一根骨头这货搞不好屁颠儿屁颠儿地就去追了。

“老李啊。”张佳乐痛心疾首地扶了一把额。

“啊？”对方执着地摇着尾巴。

“我实话跟你说吧……”张佳乐原地站定，同时伸出胳膊搭上了李延年的肩，明显感觉到对方哈喇子都快留下来了。

“你说！”

“其实吧……”张佳乐眨了眨眼睛，极其为难的皱起了眉头，“联盟里的妹子，都是我女朋友。”

“我去你大爷的！”李延年果断地勒着张佳乐的脖子摁了下去。

“哈哈哈哈！”

 

“百花俱乐部是啥样的？”张佳乐下了火车就蹲路边儿开自己的大书包。

这特么真的不能怪张佳乐。书上说K市它丫的春暖花开景色迷人，夏天有蝴蝶飞飞、古镇有阳光一米，《彩云之南》那首歌还在火车上循环了一路。

结果尼玛张佳乐到K市那天感受到的只有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而且他从Q市上火车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要带伞。所以经理带着孙哲平在出站口接到的就是一只糊了一脸湿头发的十八岁大男孩。

“还在盖，现在住的是旁边租的房，你得先跟我挤一屋。”孙哲平举着伞，居高临下地看张佳乐掏了件T恤出来佝着腰揉脑袋毛，没忍住想吐槽他：“你就不会挑房檐底下走吗？”

“人多，挤不过去。”张佳乐甩了甩一头炸开了的毛，咧起嘴冲孙哲平笑：“再说我这不是心急吗？！”

也是奇怪，这铺天盖地的狂风暴雨里好像忽然就有那么一坨地方愣是放晴了。

“那就麻烦哲平你把佳乐带回去洗澡换衣服吧！这个是感冒药，佳乐要记得吃。晚饭老板替战队接风，我开车去接你们，到时候也会签合。”性情温和的女经理把车开过来，火车站附近没有车位，两人于是风急火燎地钻上去。

“哎，谢谢陆姐！”张佳乐嘴甜，道着谢赶紧接了那明显是一大袋子常备药的手提袋。他家里有个宝贝姐姐，可是知道要怎么讨那个年纪的妹子欢心。

不过真要算起来，这位女经理和张佳悦却也是截然不同的人，比如他亲爱的老姐那是顶着个世界和平的名字生了个锄强扶弱的豪爽性子，而这个陆姐单名一个“焰”字，听起来气势滂沱，实际却是不折不扣的一个和婉姑娘。

彼时张佳乐初到K市，战队没有队徽，甚至连队名也不过是来自落花狼藉与百花缭乱初见时的玩笑话。可是恰好，老板是花城本地人，所以队名的确定便是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傍晚。

于是，在荣耀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百花开始生长。

“哎！”睡前张佳乐面对着孙哲平的床躺下，他的脸正好迎着初晴的月光，是一片清爽的银辉飒沓。

“我一直没问你从哪找的老板。”张佳乐安静地眨着眼睛。“我姐问我的时候我也很懵，好歹读了这么多年书，可你跟我讲一起打职业联赛的时候我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是骗子。”

“傻不傻？有我技术这么高的骗子吗……”孙哲平的声音有点闷。

虽然陆姐表示战队会尽快去联盟注册，而他们以后作为职业选手需要少沾烟酒，最好压根儿不碰，可今天这个日子孙哲平身为队长难免喝多了点。而这个“多了点儿”在张佳乐这个做了十八年祖国花朵的年轻人眼里其实已经是望尘莫及的酒量。

“老板跟我家做生意的，酒场上我听他跟我爸说起有荣耀方面的投资意向，我就主动联系了。”孙哲平伸手揉了揉鼻子。K市的天气相对潮湿，而他作为B市人其实也不能完全适应，只不过比起更北方的张佳乐那是好多了。

就是那天晚上，张佳乐隐约察觉到孙哲平的家庭背景，可那时候这些东西有什么要紧呢？少年们怀抱着一腔热情，憧憬着的只有未来和梦想。

“喂，孙哲平，你的目标是什么？”张佳乐显然是过分激动以至于无法入眠。

“简单粗暴，拿上总冠军就好。”孙哲平忽然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张佳乐闪闪发亮的表情。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是说，还有没有别的。”张佳乐斜了对铺那人一眼。

“那你想让我说哪方面的？战队的目标就是发展的更好啊，更有实力，然后培养人才，钻研战术。你不是高中毕业的吗？总该比我知道那些套话吧？！”孙哲平扑腾了一下被子，试图让闷在里面的热气消散掉。

“噢，对了，我爸说就我这学历还跑去打游戏以后肯定只能找个也打游戏的姑娘。”孙哲平在被窝里耸耸肩，极没兴趣道：“他还说，虽然联盟现在没有女选手，但以后步入商业化了肯定会有的，让我好好打比赛退役的时候带个女朋友回家。”

“哈哈！你爸真行！”张佳乐听乐了，弓着身子笑了一阵，半开玩笑道：“那我以后要拿总冠军，然后泡到全联盟的妹子！”

“呵呵？就凭你，你睡着了在做梦吧？！”孙哲平大笑道，“成了赶紧睡吧，明儿起来训练，离第二赛季开赛也没剩多久了。”

 

荣耀！

张佳乐看着身边表情越发夸张的李延年难得兴致勃勃地吹了个口哨。

“颤抖吧凡人！”张佳乐大喝道。

“我日，看得头晕……就只能看到满屏颠倒的视角和炸弹好吗！”李延年忿忿地瞪了一眼屏幕。

“哎，差得远，第十区那个散人，你去看他的屏幕的话会更可怕。”张佳乐下意识地眯起眼，就事论事地发出感慨。“散人那种多变的技能配合，如果真是叶秋拿着那把银武的前提下，打起来可得是行云流水！”

“是啊……君莫笑在十区的论坛上都快被议论成bug了……”李延年若有所思地接着话。“等等！你说谁！卧槽你刚刚说了‘叶秋’对不对！”李延年表情的精彩程度在这一刻达到了他见到张佳乐以来的巅峰。

“啊……不小心说漏嘴了……哈哈…哈…”张佳乐拍拍自己的额头，有些尴尬地笑着。

之前老李在QQ上抖他的时候他也在纠结要不要找黄少天问问，之后张佳悦回来就不了了之了，好在李延年之后也没再提，结果却是张佳乐自己给说了。

“我也只是猜测，没证实。”张佳乐干脆坦白，反正老李这人本来就是给俱乐部工作的，情报什么的他知道怎么处理合适。

“唉！这家伙退役联盟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做梦都笑醒啊！”张佳乐想起了那篇看到过的关于新老一代职业选手交替的报道，再联系今天全明星赛场上所发生的一切，着实教人不得不承认前浪正在慢慢死在沙滩上。

“拿总冠军这个目标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它的代名词就是打倒叶秋！可后来似乎演变成了就算你拿到了总冠军也不一定代表了你已经打倒叶秋……”尽管张佳乐一万个不想认同这个观点，可是事实似乎就是如此。

轮回近年来声名大噪的联盟第一神枪周泽楷，被称作除了不能加血之外无所不能的联盟第一人，拥有张益玮留下的神级账号卡“枪王”一枪穿云，成为第八赛季最被看好的总冠军得主。然而就算他如愿摘得桂冠，轮回与叶秋昔日所缔造的嘉世王朝相比，不还是尤有差距吗？

“尼玛这货的存在就是为了给人添堵吧！”张佳乐怒气冲冲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表情生动地直让李延年咂舌。

“散人号他得五十级进神之领域啊！有机会逮到果断要打死以谢荣耀女神对他偏爱了这么多年啊！”张佳乐面色一寒，那怒气看起来即将具象化。

李延年抹了一把冷汗。噢！原来大神之间也是玩等级压制的噢！他偷偷地想。

 

TBC.

 

一开始还卡文，结果最后这章爆了五百的字数……我特么几乎可以确定全文注定比预计要长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