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七夕小贺(本篇章一)的延展,主cp全职双花,藏剑孙x七秀乐。
*剑网三门派阵营设定,时代架空,私设众多,副cp杂。
*随手开坑,后续看心情。
【零】
这一年五月初三。
扬州城外,码头上车马如流,船只攘攘。纵有微雨霖铃,往来行人或着蓑衣,或披斗笠,或执画伞,却无断绝。
有富商豪客,携女眷仆婢而来,或京畿贵胄,衣履鲜明,服饰辉煌。更有武林世家,门派帮会,无论名声大小、势力轻重,尽是姿容矫健,满面笑容。
纵有一二如穆沉这般的异域人士出现,也绝不会有人感到意外。毕竟他们今日所赴之宴会,乃中原武林七秀坊三年一次的水云阁英雄会。
“穆兄!这边儿!”
岸边停靠着的一艘画舫内,一名丐帮弟子盘腿而坐,手中提着坛酒,正随意地倚在舫栏上,朝着穆沉呼喝。
那明教弟子张望一眼,揭了兜帽,口里不过轻吟一声“谢兄”,语毕时便已安然跳入舫中。船家见了也不怪罪,只点了舫内人数,便命开船。
不多时,画舫游入瘦西湖,见湖上圆叶聘婷,菡萏微开,伴檐下护花铃动,脆声清越,透雨携风,正是一片江南好景。
谢长祈喝罢了酒,抬眼瞧见穆沉一派清冷面色,远望时目光闪动,确是好看,心中不由得玩兴大起,便放下手里酒坛,朗然大笑:“穆兄初入中原,怕是还未见过七秀剑舞罢!”
穆沉微微摇头,据实道:“未曾,却也从师尊口中听得一二。他老人家十二年前游历中原时,于‘枫华谷大战’前夕得见七秀坊梅霁月梅坊主舞剑,评其曼妙精绝当世仅有。”
“哈哈哈!尊师性情中人,可比穆兄你有趣许多!”
谢长祈又揭了一坛酒,咕咕灌下两口,方才眯起眼餍足道:“穆兄可知,这七秀坊创立百年有余,门下弟子个个儿出挑,一脉剑舞更是妙不可言。除过舞姿惊世以外,一对双剑攻可杀伐决断,守可护持血脉。昔日梅坊主立下三年一次,以剑舞会英雄的传统,时至今日,梅坊主首徒楚云秀接管七秀坊,仍于水云阁设宴,声势浩大,犹胜往昔。”
“如此说来,确是不可错过。”穆沉默然,思绪一转,又问:“既是盛宴,楚坊主可会赏光亲临?”
“这个嘛……”谢长祈微微沉吟,叹道:“亲临自是会临,只是若想请楚坊主出剑一舞,恐怕不易。”
“此话怎讲?”
“穆兄你有所不知,自那楚坊主接任掌门,也只有瑱玉长公主四十千秋时,世子黄少天亲临扬州,请动‘七秀’入京贺寿,才得见她长剑出鞘一回!”
说罢,谢长祈面露钦佩之色,却又笑道:“正因如此,无论是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对七秀剑舞皆心神向往之!秀坊声望一时无俩,足见其手腕之高!”
穆沉点头,浅色的瞳孔中目光滟滟,想是终于起了兴趣,继续追问:“那……秀坊七秀之中,当以楚坊主剑舞为最?”
原以为这定是个肯定的答案。穆沉为自己添了碗酒,再一抬头却不料谢长祈竟是面色微沉,颇令人不解。
“却是不然。”谢长祈摇头微叹。
穆沉心下大惊,忙问:“何以?”
谢长祈顿了又顿,面上似是有些唏嘘,想再饮时见那酒坛空空,便随手招呼舫间小厮送酒来。
“尊师与穆兄讲梅坊主之剑舞,又可曾与你说过,梅坊主有一个儿子。而这赫赫有名,只收女弟子的七秀坊内,便是有如此一名男儿的。”谢长祈伸出手去遥指窗外。
只见那湖水一侧的长岸边上,临水而落一幢高阁,窗栏围檐皆挂着水色轻纱,曳着珠帘,隐有歌舞可闻,想来便是七秀外坊水云阁了。
“穆兄且看,那水云阁后,是不是有一座小山。”谢长祈卖起了关子。
恰好这时有小厮送酒来,他便又住了话头,只去接酒,笑岑岑地冲着来人道了句辛苦。本只是句客气话,不曾想那小厮竟是一句闲话也无!可如此沉默之人,在这江南湖上热闹的画舫间极为少见。
谢长祈不禁打量二三,只见那小厮身量颇高,穿着烟青色旧衫,腰发带扎起灰黑的长发,在脑后垂成马尾状,容貌颇俊,瞧着当有而立年岁,只目光沉炽,竟携些沧桑。
“二钱银子。”那人垂手侍立一旁,静静说道。
趁着穆沉付钱时候,谢长祈这才注意到,这名衣着素朴的男子腰间,居然挂着一只质地细腻的茶色陶埙。
谢长祈不禁有些愣怔,却还是忍不住小心探寻:“敢问兄台,可是杭州人士?”
那人忽然被询,面上却半点见不到惊异之色,只是小心按住了自己腰间陶埙,方才作答:“非也。不过此埙乃家母遗物,家母祖籍杭州。”
“如此。冒昧了。”谢长祈抱了个拳,又从穆沉手里接过银钱递给那小厮,看他转身去了船头。
“谢兄,此人可有什么奇怪之处?”穆沉越发糊涂了。
谢长祈却是不急,转头继续看向水云阁背后的小山,默然说道:“倒也不是奇怪,吴地许多人家擅长吹埙。”
“那你?”
“只是忽然想起,刚刚要和你说的那名出身七秀的公子。”谢长祈收回视线,直将手指点了点那座小山。
“梅坊主育有一子,此人虽为男儿,却生的天姿绝色。他自幼生长于七秀,亦承袭七秀双剑之精髓,却并未被纳入七秀坊弟子之列,故不为世人所知。此人现今,便隐居于那座青萝山。”谢长祈轻声。
“有道是‘一舞剑器动四方,罢如江海凝清光’,十二年前那名公子初入江湖,风云大会上惊世一舞,便是只有如此一只陶埙相和的。不过,世事无常,江湖浮沉,大悲大恸。一朝归去,雪染白头,真可谓‘其兴也勃,其亡也忽’了……”
“听着倒像个话本故事。”穆沉微笑,似是不信。只端起酒碗罢了酒,与谢长祈道:“将靠岸了。等舞宴罢了,愿闻其详。”
谢长祈却是微微摇头,视线瞥过船头那小厮时,见那人稍稍仰面,望向水云阁的表情在雨中模糊一片,唯有阁间吟唱,穿风渡雨,声声绕梁: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壹】
世间万物,情之所至,情之所钟,皆于相遇始。孙哲平自然是记得的——那人是提着鞋赤脚上的岸。
他左手臂弯里抱着几支红莲,一身湿透了的樱绡贴在皮肤上。眉心一点朱痕,面上明眸皓齿,透着些游水之后的绯红,正站立在岸边一棵盛放的桃花树下。
这样的风华颜色,一看就是秀坊的人。
孙哲平牵着山庄里的少小姐,也毫不免俗地跟着身旁的小贩行人一同为之惊艳。
所谓美人如画,便是如此了吧?他暗叹一声,拉着自己的外甥女转身欲走。
“舅舅舅舅!你看那个漂亮姐姐,像不像娘亲画的年画啊!”
偏偏小丫头人小鬼大,不过六岁的年纪,倒是聪明得紧。不单孙哲平被她说地一愣,岸边那位放下了花,正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秀长黑发的佳人亦是背影微怔。
想来秀坊女子通习冰心云裳之武诀,耳力自是极佳的。孙哲平暗自心惊,道稚子之语多半无心,以七秀坊修为教养,如此胡话当然无可厚非。可再一细想,却竟也情难自禁地低声发笑起来。
——抱着莲花和鲤鱼的娃娃?这样的年画吗?
他蹲下身,宠溺地捏了捏小姑娘圆圆的脸蛋,笑道:“你这样说,漂亮姐姐会生气的,就像你娘亲一样,怕不怕?”
“唔!爹爹常说娘亲生气起来像母老虎的!吼!好可怕!”小姑娘做了个吼叫的鬼脸,笑嘻嘻地往自己舅舅怀里蹭。
孙哲平偷偷瞄了一眼那七秀弟子明显僵硬的背影,又是一个忍俊不禁。
“姑娘,无意冒犯,抱歉了。”
他站起身,重新拉起外甥女的小手,朝着那位绝世佳人毕恭毕敬地道了个歉。全然未曾想到,这歉算是彻底道了个错。
“喂!谁是姑娘?”那名秀坊弟子揣着满心的无奈和气恼,转身呵斥回嘴:“小丫头胡言乱语也罢了,你堂堂七尺男儿,竟也这样犯浑?!”
话音出口,满座皆惊,一时议论纷纷。
“我的个娘喂!这样貌,竟然是个男子?!”
“可不是吗!不过话说回来,七秀坊不是从来不收男弟子吗?”
“嗨,这规矩本来就可有可无吧?我要是七秀坊主啊,看到这样的姿色,保准也忍不住要破例咯!”
“胡言乱语!”
只听这边几个贩卖瓜果的小贩正谈的热火朝天,话题也越来越偏,那男子凤目一横,面色微寒,冷艳中自生了几分威势,竟是瞪得那几个乡下大汉赶紧噤住了声。
且不说七秀坊在江南一带美名远扬,又是干干净净的武林正派,就说门下弟子一对凌厉双剑,舞则名动天下,刺则瞬息生死,他们也不敢造次上脸。
“这位……”孙哲平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回那男子,又确认了他右手所提兵器确是秀坊双剑,这才尴尬至极地抱拳作了个揖,道:“……公子。在下眼拙,还请海涵。”
“哼。”那人冷睥一眼,任孙哲平鞠着躬站着,只摘下腕间金镶玉的手钏,草草地束了个发,方才说道:“罢了,便看在你这外甥女生的可爱喜人,我也不与你计较这误会。”
“多谢。”孙哲平也不自扰,当即便收了拳站直身子。
可对方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了。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哥哥猜你姓叶对不对?”那男子抱着花和双剑赤脚蹲在地上,从怀里那些花枝中摘了朵莲蓬,递给孙哲平身边水灵的小女孩。
小丫头也不认生,看到长得那么好看的人过来打招呼,便大胆地从孙哲平的腿边走了出来,拍着手开心地说话。
“漂亮哥哥好聪明,我叫叶媛媛!舅舅还有表舅舅他们都叫我圆圆,是团圆的圆啦!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叶媛媛说着又想去拿张佳乐怀里的红莲,这回却被人一个旋身闪过了。
“哥哥的名字啊,圆圆猜猜看?猜对了有奖励,不过这个荷花不能给你,否则哥哥会被母老虎吃掉的!”男子弯下腰,手指刮了刮叶媛媛可爱的小鼻子,调笑着逗弄着六岁的孩童。
孙哲平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一大一小自得其乐,也不吱声。只是那公子怀中抱着的两把双剑,璀蓝璨紫,实在引人注目,便不禁思索七秀坊中到底哪来这样一位不出世的高阶男弟子。
不过,无论他怎样思索,这答案自是不得解了,而当事人也一副不愿开口的模样。孙哲平也只好按下满心的疑惑,打算回去山庄里问问他那位更加不出世的表兄庄主了——毕竟这样品质的名剑,多半还是出自于藏剑山庄的。
“圆圆,你舅舅叫什么啊?”
孙哲平正思索下,那边那名七秀弟子带着叶媛媛,话题跑得飞快,竟是已然引到了自己身上。他有些不自在,目光沉下去,看了眼那身份神秘的张佳乐,却仍不作声。
叶媛媛看见自己舅舅的样子,好像也犯了难,皱起了脸,小声说道:“唔,舅舅不喜欢陌生人提他的名字的……”
“哦?!”男子长眉一扬,抬头瞥了眼身前那面无表情的孙哲平,继续饶有兴味地套着叶媛媛的话。
“这样吧媛媛,你跟大哥哥说你舅舅叫什么名字,哥哥摘桃花给你簪,好不好?”他笑着,一手抱起红莲花,一手抱起了叶媛媛,向岸边那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桃树看去。
褐色枝干遒劲错落,桃花灼艳簇簇盘生,竟是连成年男子伸直手臂也无法触到它最低的一根花枝。
叶媛媛纠结了小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偷看了几眼孙哲平,发现他没有生气,当即长了胆子,笑吟吟地附到那好看的大哥哥耳边,半点不愧疚地卖了自家舅舅,还不忘在那秀坊弟子脸颊上“啵儿”地亲了一口。
“嘻嘻!大哥哥好看!大哥哥,我想要最高最漂亮的那朵花!”
“好。”男子微微一笑。
可不知怎地,他竟也没有调闹叶媛媛在他脸上偷亲的恶行,一双黑亮的眼猛然灼亮起来似的,直直地看向孙哲平。
“你可看好了!”那人忽然朗声。他轻轻放下了叶媛媛,就连刚刚不肯相让的荷花也全都塞给了她。
双剑骤然出锋,蓝紫幻光如云霞照日,在这青空碧洗之下卷起一阵狂风涌动。堤岸上柳枝乱舞,桃树颤动,却偏偏没有一朵落花残叶,仿佛这样霸道的气劲都在某一点化作柔缠。
片刻,只见那男子足下一点,竟是纵身跃出河岸,眼看便要落入那潭幽绿的西湖水。可不过转瞬之间,湖面之上涟漪漾起,已在他足尖落水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而那人只是在气流水旋之上极轻地踏了一下,便整个如翠鸟般腾跃而起。他的手中,一剑反收,一剑上挑,直削下了桃树顶端一朵向天生长的花。
他在空中平指剑锋,身形如水鸟般疾冲而下,却又在落地时忽地翻身而起,如一朵桃花,落地之时轻盈无声。
所谓凌波剑舞,瑶池幻梦,非天人无有幸观。而此人此日,舞尚未出,仅仅一剑便惊艳了在场多少人的岁月无澜。
可他的右手却还稳稳地握着他的剑。剑端托起一朵绯色的桃花,直指在孙哲平咽喉前不过三寸之处。
但这个粗布衣裳的男人巍然不动,竟是毫厘也未避身。
良久,西湖之畔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摒着一口气看向那名秀坊弟子,可那人却始终盯着孙哲平,看自己素来俊美的面孔就那样倒映在男人略显深沉的眼中。
“六年前,藏剑山庄有一弟子,初入江湖,于昆仑大败恶人谷凛风堡主,被江湖冠以第一狂剑之名。”他凛然说道,剑锋稍落,那朵桃花便完好无损地被如风的剑气送上了叶媛媛的髻边。
然后他抱起了忽然乖巧下来的小女孩,朝着孙哲平翩然一笑。
“在下七秀坊张佳乐,久仰了!”
【贰】
月上中天。
四处都已掌灯,偌大的藏剑山庄除了潇潇风叶之声,便只有夜巡的弟子偶尔走动时踩出的轻响。
张佳乐抱着红莲,悠悠地翻上一座又一座青瓦白墙,从屋顶飞快跃过,然后悄然落在山庄西侧的一处别院。
那庭中生着一棵大银杏,树影深深地盖在地上,只留下几点斑驳的月光,尽是一片寂冷无声。
没人发现。
张佳乐舒了口气,前脚抬起刚打算回自己屋子里睡觉,后脚便有一道清亮的女声自那棵银杏树下响起。
“出门第二天就跑的找不见人?你倒是说说,今儿个到哪去玩儿了?我的大、师、兄?”
张佳乐背心一凉。
“嘿嘿!这么晚了,云秀怎么还没休息?”他作了个笑脸,忙拢起怀里那几支宝贝的红莲向那响声处迎上去。
乖乖!怎的偏就被楚云秀这个女人给逮住了!
张佳乐心里诽了一句,表情却是更和善了,直朝着那绯衫金钗的窈窕女子嘻笑:“这不是瞧着西湖里红莲生得好看,便摘了许多带回来给你赏玩么!”
“少贫!我还不知道你!”楚云秀提着剑柄便在张佳乐脑袋上轻磕了一下,一双杏目斜斜地瞪了眼张佳乐,不怒自威。片刻却又缓了神色,似有些为难似的,倏然叹气:“师父今日向我问起你了,她老人家还是……”
“她问我作甚!”张佳骤然打断女子的话。
他面色一冷,露出明显的不耐烦来,却又当即被压下,换作一声冷哼。
“我这样无名无分的儿子倒也值得她惦记么?!”
“……”
一时无话。可这样的情况毕竟不是第一次发生,楚云秀倒也没显出多少尴尬,只是沉默着留出时间给张佳乐自己平复。
“师兄,无论你和师父之间到底有多少隔阂,”眼看着张佳乐脸上的怒意消失殆尽,楚云秀才伸了手去,从张佳乐怀里将那捧红莲接过来,幽幽开口:“她终归是你的母亲,七秀坊也终归是我们从小长大的地方。”
“我知道。”张佳乐抖了抖衣袖,泠然应声:“不然我也不会跟你们来这儿了。”
楚云秀不答话,只瞅着张佳乐闪烁不定的眼睛,也不肯挑破什么,抱着花上前一步,走出了那片银杏树的暗影。
“师父说,今日不露面已是失礼,明早务必要你一起去前厅用膳。”她说罢顿了一顿,又紧紧牙关,压低了声音。
“白龙口失守,恶人谷陈兵瞿塘峡外,叶庄主三日前便已先行一步了。”
张佳乐倏而睁大眼睛。
“怎会?!浩气盟阵前坐镇的可是唐门那位奇才!白龙口失守,那他……?”
“据说,受了重伤,好在性命无虞。”楚云秀目光一闪,说话倒还算冷静:“叶修叶庄主素来是个不出世的武痴,能劳动他这样上心的,可不就得是唐门那位了?”
张佳乐默然,只是询问战况道:“那既然他已身行在外,叶二庄主又不习武,藏剑此番与我七秀坊同行白帝城,遣何人为首?”
“二庄主说,叶庄主出发前留书一封,说是要请一位久不露面的门人作首。”楚云秀说着,莞尔一笑。
她抬手扶端发间钗环,一双丹凤眼在张佳乐脸上细细地扫了一弯,这才意有所指地调笑道:“师兄,你且猜猜,此人是谁?”
张佳乐心神一动。
早在对方踏进别院时,孙哲平便醒了。黑暗中他沉默地睁着眼,直到听见叩门声,他才起身点了灯。
“怎么这么晚来?”
孙哲平沉声问了句,有些不满地拧起眉头,却还是轻手轻脚地帮叶媛媛掖好了被角,这才披上衣服出来开门。
藏剑山庄里不习武的仆人婢子不少,可是能在大半夜摸到他这院落里来的不习武之人,却只有一位了。
“二庄主。”孙哲平略略做了个礼,被那雪衫的男子挥手挡了。只见他又瞄一眼纱窗里昏黄的烛火,拉着人往院子里去了些许。
“自然是有事找你。圆圆睡了吗?”
“睡得熟了。”
提起叶媛媛,孙哲平便止不住地心软下来,就连那张略显沧桑的脸上也露出些许柔情似的,温声:“今儿个晌午还嚷着,要吃你上回带过来的螃蟹。”
说也奇怪,明明孙哲平是比叶秋还要小上两岁的,可单论外形气质,当真是教人看不出,直以为孙哲平要年长许多。
“这有何难?明日我便接她去楼外楼吃个高兴。”叶秋笑道,却又适时地止住了闲话,敛起笑容从怀里掏出封书信来,递给孙哲平。
“我那个混账哥哥留下的,你看看再说吧。”他叹了口气,颇感惆怅地仰头眺看起了庭中的海棠花树。
那树顶依稀可见的一轮满月,透着银亮而冷清的光。可谁有能想到,曾几何时,这个院子本该是整座山庄里最热闹的所在呢?
叶秋默然收回了视线,又叹一声:“姑姑姑父已辞世多年,媛妹走了也有五年了吧!我和大哥都知道你心里愧疚放不下,可你到底还打算这样颓靡多久?你不必总是拿圆圆敷衍我,山庄里不至于找不出几个尽心的婢子照顾她。”
“这不是找不找得出的事。”孙哲平倒是坦然,目光草草地扫过叶修那些龙飞凤舞的笔墨,手指用力一划,将那封书信平整地折起,重新塞进信封里,又递回叶秋面前。
“只是我愿意罢了。”他漠然道,仿佛叶修在信中提及之事与他全然无关。
叶秋瞥了眼孙哲平拿捏着信封的手,沉吟着没有接。
“你……这是不肯答应了?”他微微蹙起眉头。
孙哲平仿若未见,仍是端举着自己的手,稍抬了那张轻飘飘的纸,也不知算不算解释,说道:“我早已不问江湖事。”
“可我听说,你今日带着圆圆在西湖边上遇到了一位七秀弟子,相谈甚欢。”叶秋悄悄眨了下眼睛。
“这又如何?不过是交个朋友。”孙哲平似乎更不高兴了,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有些不由自主的转冷。
可正如他无所谓叶秋的请求一样,对方对他的抵触也不甚在意,只是稍微挺直了腰背,笑问:“你可知他是何人?”
“……”孙哲平无言以对。
他得承认,对这人的身份他实在有着莫大的兴趣。于是,他难得的顺了句嘴,问道:“他是何人?”
叶秋何等聪慧之人,窥见有门当即便换了副和善的表情,答道:“张佳乐,七秀坊坊主梅霁月之子。他的那对双剑,猎寻和缭乱,还是六年前父亲在世时亲手打造所赠,说起来,与你的重剑还颇有渊源。”
“……那又怎样?”孙哲平蹙起眉头。
六年前,瞿塘峡长江之下,一块精铁重逾百斤,上有繁复花纹无数,嵌古篆体‘百花’二字,被叶秋的父亲,也就是他的舅舅寻了回来,铸成重剑“葬花”,赠予了弱冠之龄的孙哲平。而那块精铁剩下的部分则被嵌入一块雪石,炼成了一对双剑,赠予七秀坊。
“倒也不怎么样。”
叶秋笑了笑,复又看向孙哲平。
“只是你这心里,当真是不想去的么?”
TBC.
忽然想起双花还没写过古风,就写了。
水云阁里那段唱词节选自《诗经·小雅·白驹》,文题《皎皎》便是出自这里。
小厮的身份和那个七秀公子的身份都很好猜,零章就是个引子,谢长祈和穆沉都不是这个故事里的人物。
穆沉只是个听故事的人,而谢长祈则是这个故事发生时,一个普通的旁观者,一个给穆沉讲述这个故事的说书人。
他们便是我们。